書名:臺北是我的夢幻島

原文書名:


9786264196192臺北是我的夢幻島
  • 產品代碼:

    9786264196192
  • 系列名稱:

    新人間
  • 系列編號:

    AK00450
  • 定價:

    380元
  • 作者:

    熊一蘋
  • 頁數:

    240頁
  • 開數:

    14.8x21x1.4
  • 裝訂:

    平裝
  • 上市日:

    20250721
  • 出版日:

    20250721
  • 出版社:

    時報文化出版企業(股)
  • CIP:

    863.55
  • 市場分類:

    小說,散文
  • 產品分類:

    書籍免稅
  • 聯合分類:

    文學類
  •  

    ※在庫量小
商品簡介


《我們的搖滾樂》作者熊一蘋首部散文集
臺北有多夢幻,就有多虛無
彼得潘無法離開永無島
他卻搖滾登出夢幻島

陳玠安、盛浩偉、蕭詒徽 專文引讀
季 季、孫梓評、陳柏言 夢幻推薦
宋欣穎(《幸福路上》導演)、依玲(淺堤樂團主唱) 跨界激賞

非臺北人想要成為臺北人的生長痛。最可怕的是,如果失敗了,這個背景又總讓我們覺得是自己的錯。這是臺北的黑魔法,臺北的文學性,讓我們忘了去問:難道生長是可以失敗的嗎?
──蕭詒徽(寫作者・自由編輯)

你必須真有故事,才能說故事。借宋冬野的《董小姐》歌詞一用,熊一蘋就是「有故事的熊同學」。
說自己故事的作者,多的是瑣碎與斑斕,搞得我甚至以為,他們要寫的就是瑣碎本身,但熊一蘋「才不是那個沒有故事的男同學」,他把整本書的調性立穩,以至於流暢也好,時間感也好,訴說的「臺北」也好,都是清晰明朗、具備多向度的。他把內心戲跟現實做了很犀利的調度,這是小說家的功力,即使第一人稱,他也有隨時轉換角度的方法。
──陳玠安(作家、資深樂評人)

比起果決,熊似乎更傾向沉吟再三,一如輯二的取名「迷失男孩」。確實,遲疑、猶豫,這些都不是社會主流所鼓勵或肯定的特質,但我卻經常在許多認識的優秀創作者身上看見;只因這沉吟的過程,有時候也意味著思考得更多,感受得更多,遂也就是望見更繁複深邃心靈風景的契機。
──盛浩偉(作家)

身為一位三十歲的非典型異男,熊一蘋自覺既不陽剛也不陰柔。在摸索自我認同的過程中,發現更接近的竟然是「彼得潘症候群」這個詞。朋友都稱他為「熊」,一直以來走著寫作的道路,得了文學獎也出了書,在這位青年作家的認知裡,世界曾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固定的樣貌,雖然性別認同是異性戀男性,但對於身體、性別、自我認同,似乎還存在模糊不明、保有變化空間的部份。神奇的是,臺北豐富的資源雖然讓青年作家能靠寫作養活自己,不必做固定工作,像其他人一樣扣合進社會的一個單位。但驚醒後發現,臺北可能只能是少年時期的一場夢幻,若是繼續待在這裡,恐怕會誤以為永遠不必真的接受成長的命運,就像一直留在《彼得潘》中的永無島。

於是輯一「彼得潘」記下這些年在臺北的冒險:大學時期參加社運、結交看團的朋友,與同伴一起組文學團體、從事寫作的工作。來到輯二「迷失男孩」,細說從頭哪些在臺北之前的故事,包括曾是個體弱多病的小孩、被迫和男生一起玩的小學時期、性啟蒙角色是日本漫畫亂馬二分之一、成為霸凌者和被霸凌者的經歷、受到媽媽影響開始學做菜等等。輯三「溫蒂」意外溫柔,收錄和伴侶互動的篇章,包括幫她晾衣服、試著理解月經、練習把愛說出來、為了生活吵架、一起規劃人生,呈現出學習著如何接受親密關係的快樂和壓力這條異男成長之路。

這本散文不但是關於個人的自我認同,更是一本關於臺北的記憶之書。熊一蘋自稱在寫作上慢半拍,在性格上也不如傳統理想中的男性陽剛,下筆卻是簡潔爽快,看似疏離,其實熱血。或許正如作家兼樂評人陳玠安序中所說,新書直言不諱的程度,對他而言,甚至比前作《我們的搖滾樂》更搖滾。


作者簡介


熊一蘋
本名熊信淵,高雄鳳山人,臺灣大學臺灣文學研究所碩士。大學和畢業後幾年長期為臺北居民,2022年決定搬回南部。曾獲林榮三文學獎、聯合報文學獎等。作品主題以文學、獨立音樂、戰後大眾史為主。曾出版非虛構作品《我們的搖滾樂》、《華美的跫音:1960年代美軍文化影響下的臺中生活》。

書籍目錄


【推薦序】 
有故事的熊同學  ◎陳玠安
終於登出夢幻島  ◎盛浩偉

【輯一 彼得潘】

臺北是我的夢幻島
紅蘿蔔盤子
寫作
電影愛人
PJ
對與錯與我們的超展開

【輯二 迷失男孩】

我是熊
體育
可是亂馬就可以
去打倒壞人吧
小善行
小聰明
食屎好無

【輯三 溫蒂】

我說:愛你
少年經事
晾她的衣服
一則預告
再南部

【代後記】本書獲文化部青年創作獎勵補助

【代跋】熊要搬回南部了◎蕭詒徽


文章試閱


晾她的衣服

我和她沒有約定家事分工的方式,只是單純各做各的。我習慣讓共用空間保持整潔,她需要乾淨的個人空間,開始同居後,我們很快找到彼此都感到舒適的分工方式,各自打理各自需要的部份,不過最後只有我的個人空間特別亂。
有時候我們也還是需要對方幫忙,比如她需要有人扛行李上樓的時候、比如我不知不覺快把自己逼到生病的時候。我們都一個人在臺北生活過好幾年,有些事並不是變成了共同生活就做不到,但我們確實慢慢地在改變。
替她晾她的衣服,這是我沒有預料到的家事。陽台的晾衣桿實在太高了,她踩著凳子也很難夠到,我理所當然接下了這個任務,她則主動替我把習慣攤在床上的衣服摺好。

將她的衣服掛在衣架上時,我幽幽地想著:開始了,終於,看來就是現在了。
從國小開始,媽偶爾會叫我去陽台把晾好的衣服收進來,再順便摺一摺,幫被慣壞的男孩子養成做家事的習慣。
在日光被窗簾濾成一片昏黃的寢室,我坐在床邊,將家人的衣服一方一方慢慢疊起。到了青春期,這個光景多了些難以排遣的煩悶。我會趁家裡沒人時把衣服收 進來,像平常一樣慢慢疊好。疊到媽的內衣和外衣時,我會比平常稍微仔細一點, 像偷看一樣地,觀察女生的衣服有什麼不一樣。
媽的正裝大多送洗,讓我摺到的衣服大多很樸素。領口更寬的T恤、褲管更短的短褲,綴滿蕾絲的連身睡衣,三個開口都有鬆緊帶、老是要花半天才能搞清楚哪邊是上面的內褲,還有,胸罩。這些是我僅能接觸到的女性衣物。
抱著一種接受宿命的心境,我徐徐地想:做為男人,我遲早必須面對一些考驗,我必須做好準備。將來某天,我必須面對某位女性,與她幸福地生活。當那個時刻到來,我必須掌握關於她的一切知識,要熟悉她這個人,當然也要熟悉她的衣服。我要學會欣賞那些衣服、學會在她挑選時給出意見,要知道她無暇顧及家務時如何清洗和收藏,也許、或其實並非也許,我還得學會更多。
那麼,現在就要開始了。一件一件將她的衣服晾起時,我告訴自己,要對這些衣服謹慎、要有耐心,輕薄的外衣要用夾子夾好,沈重的棉裙用結實的塑膠衣架晾,寬鬆的罩衫要仔細確認哪個洞才是領口。我必須當個溫柔體貼的男人,在她的面前是,在她的衣服面前也一定是。
但她畢竟是和我同齡的女性,衣服的款式完全超越了我的媽媽資料庫。好幾次她到陽台想看衣服乾了沒,結果都是帶著衣服和衣架回到我面前,用無奈但溫和的語氣告訴我,這件不能這樣子晾。
圍巾不是牢牢固定在衣架上就好,還是要攤平再晾,這樣一圈一圈纏著,看起來跟烤肉桂卷的麵團一樣。
這毛衣短版緊身所以下襬比較窄,它的高領脫水時翻起來又比想像中長,結果最後被晾起來是上下顛倒的,注意一下肩線在哪就不會搞錯。
細肩帶的衣服要用有凹槽的衣架晾,不然衣架再大都很容易被吹到地上。內搭褲是會變形的,你看這衣架太大,這兩邊都被撐出一個角角…… 她說,如果不知道怎麼晾,下次先問她就好。
我試著辯解,我不是不知道怎麼晾,我有動腦想過了,只是這真的超出我知道的太多。畢竟她知道的,我的衣服根本只有T恤和牛仔褲,從國中開始就這樣了。
仔細想想,離家外宿也十年了,我的衣櫃還是幾乎沒有自己買的衣服。每次回家,爸媽都會塞些衣服讓我帶上來,通常是媽發揮品味在市場裡淘出的T恤,還有爸希望兒子有點成人架式,特地買來的polo衫和襯衫。天氣轉涼時,家裡會緊張寄來新的發熱衣,再加上堂姊多年前送的外套,這就是我全年洋蔥式穿搭的所有層次,下半身裝備的當然是高中穿到現在的破爛牛仔褲。
我也不是對衣服沒興趣。陪她去買衣服時,我經常和她一起討論:這件好看但跟妳平常揹的包包不搭,這件符合妳給人的印象,不過這個色系的已經多到可以配兩三套。或者我玩的遊戲有紙娃娃系統,我會花不少時間幫人物配衣服,前陣子走的是民族風,今天拿到了鉚釘背心,那就來配個龐克外型吧。
幫比例完美的虛擬人物搭配很快樂,但如果素體是我自己,唉,還是算了吧,怎麼樣都不會好看的。同輩朋友出社會後一個個變得人模人樣,我的日子還是整天待在住處和圖書館寫東西,穿得和過去沒什麼兩樣。
有些比較常穿的衣服,是和她交往後買的。剛在一起那時,我們約在景美吃晚餐,我想說就在附近,穿個吊䘥仔海灘褲就出門了。晚餐後我們去夜市裡的服飾店,她幫我挑了幾條短褲和一件外搭襯衫。還有一次是我輕裝從高雄北上,發現臺北正淒風苦雨,她拉著冷得要死的我逃難到車站附近的GU,買了件帽T給我禦寒。這兩間店我都只和她去過,就那麼一次。
還有一些衣服,原本其實是她的。有天她對著一條穿不下的深藍色牛仔褲大發感嘆,我試著套上去,覺得褲管和腰都沒問題,只是襠部太窄,卡得我不太舒服。她一邊懊惱抱怨,一邊表現得像是嘆為觀止,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反應讓我暗自開心。那天到晚飯時間,我還是穿著那條不太合身的褲子出門,沿路忙著提高垮下的褲頭。
我穿得下她的衣服,而且穿得很開心,這代表我們很親密吧?
我一直都是體格細瘦的男生。長輩們看到我,說的總是「怎麼都沒長肉」、「你媽媽是不是沒煮飯給你吃」之類的話。但同輩的人,尤其女生們不會。她們會看著我的手臂或小腿慘叫,笑著大喊「也太細了吧」,如果我接著用兩指圈住手腕,或是報出腰圍數字,馬上又是引起另一片哀號。
比起看見美麗的事物,那或許更接近對某種奇觀發出驚嘆。就算是這樣,我也覺得滿足。
我不會因為瘦遭到責難或嘲笑,但也不會得到一般人對男性身體的稱讚,我的身體是得不到注視的身體。青春期開始以後,我變得經常往鏡子裡看,看的不是我的臉,而是我臉上的青春痘。那些痘痘永無止盡地長,我也永無止盡地去捏去擠、去破壞它們。媽偶爾唸我幾句,說以後就知道了,但也沒有人嚴厲地告訴我該怎麼做、不該怎麼做。
有一天我發現,我在鏡子裡看的不是自己的臉,而是臉上的瑕疵,我就不再把視線放在鏡子上,不看臉,不看身體,也不看衣服,我自己暖和涼爽就夠了,反正從來沒有人對我的外表有期待。
經歷了青春期,開始有男女交往的經驗以後,安於原狀的我終於知道了:在異性的眼光裡,我的身材肯定是顯得弱不禁風,一副靠不住的樣子,讓人缺乏安全感。但我假定這件事沒那麼嚴重,沒打算運動健身或學習穿搭,畢竟就算沒人說我帥,至少也沒人說我難看得要死,或許我還是沒問題的吧——直到我跟她在一起。
和她在一起越久,我就越執著於做一個溫柔體貼、富有內涵的男朋友。我們欣賞彼此的內在,她同時也重視自己的外表,而我沒辦法打理自己,不知道怎麼做、也不知道從何學起。我絕望地認定,外表這件事已經沒救了。如果內在的我不能時刻表現得完美,那就永遠不會有人要我。

在那個昏黃的寢室裡,我拿起媽的胸罩,仔細研究背後的排釦。外表不夠完美的我為了不被拋棄,必須充實我的內在,包括如何溫柔地褪下那些衣服。我把胸罩放在腿上,將背後的扣子扣起,接著解開。沒有想像中的困難,但似乎又不太對。
我拎起胸罩的肩帶,將它們掛在我的肩上,接著挺起胸膛,雙手背向身後將釦子扣上,確定胸罩有被好好撐起來,接著,我開始嘗試用一隻右手、靠一次捏擠,想像在一個浪漫的情境中將背扣解開。
大概就是從這一刻開始,我逐漸成為一個異男。
那條深藍色的牛仔褲,我只在難得的正式場合穿。她也試著給過我一件大衣,但肩線實在太窄,憋得我喘不過氣。這個身體終究還是男人的身體,我不能永遠靠穿得下女生的衣服來逃避,我也得學會怎麼打理自己。
某一年的入冬,我發現衣服不夠禦寒,猶豫幾天後終於鼓起勇氣,問她能不能陪我去附近的Uniqlo。她很高興,說你居然會主動想買衣服,我只說嗯。我很緊張。
我要為自己買一些衣服,每個人都很熟悉這件事吧,但我居然活了快三十年才準備面對,一想到就幾乎被自己的羞愧壓垮。走進Uniqlo的瞬間,我的視野立刻浮現一層薄薄的白霧,心跳加速,噁心的感覺從喉頭湧上。
她說,我去女裝那邊你慢慢挑嗎?我說陪我一下,很快就好。我太大意了,以為Uniqlo是平價品牌就比較容易親近,但這裡品項太充足了,懂得穿搭和不懂的人一眼就會被看出來,我已經穿著掉色的T恤和牛仔褲走進來了,要是待會稍微有點猶豫的態度,其他客人肯定會偷偷笑我。
我反覆告訴自己:我只是需要保暖的東西、我只是不想感冒,快速地在層架間繞了幾趟,挑出幾件衣服,然後直接走向櫃台。
不用試穿嗎?她問我。我說不用,早點買完早點回去。
隊伍緩慢地前進,我一直捏著拳頭。她說得對,我應該試穿的,但試衣間給我一種對答案的壓力,要是工作人員遞號碼牌給我時冷笑一聲,我一定承受不住。但要是現在才掉頭去試衣間,其他排隊的人會怎麼看我?
離收銀台還差兩個人時,我鬆開拳頭,湊到她耳邊,小聲說:我覺得還是不行。也不管她的反應,我轉身離開隊伍,把衣服放回原位,拉著追來的她落荒而逃。
我偶爾回想這件事,我居然買衣服買到恐慌發作,說起來都忍不住想笑。我想這是我的創傷調節機制,只要把它當成一件好笑的事,就沒那麼嚴重了吧。
我和習慣打扮的男生朋友聊買衣服的事,找些關於穿搭的漫畫看,出門前緩下腳步,問她我這樣穿會不會很奇怪。她每次都立刻回答,不錯啊、很好看啊,很帥。我覺得她只是在安慰我。
某個下午,她說整理了一些要回收的衣服,請我幫忙扛去回收,我說那我也順便吧。我打開衣櫃,把那些一團團塞在裡頭的東西全部翻出來。袖口泛黃的襯衫、領口發皺的T恤、褲繩打了死結很難穿脫的七分褲,我把它們一一摺好,和她的舊衣服一起裝進袋子。我們散步到街角的回收箱,留下那些衣服,然後繼續散步 了一段時間。
最近的一次換季,我們一起去附近的百貨公司添購衣服。男裝在二樓,女裝在一樓,我們說好晚點碰面,暫時分頭行動。我有點遲疑地拿了幾件衣服,走進試衣間,脫下身上的衣服,看著全身鏡裡的自己。
我還是有點反胃,心跳也比平常快。我拿起店裡的衣服,穿上它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穿起來比例如何?我今天預算多少?衣櫃已經有哪些衣服?輕微焦慮的大腦把問題一口氣打翻,思緒一下子斷了線。我做了一個深呼吸,把問題一個一個撿起來,緩慢地、確實地告訴自己答案。
一個人還是有點緊張,我在賣場和試衣間來來回回,剛意識到自己好像花了太多時間,轉頭就看到她搭著電扶梯上樓,手裡提著剛結完帳的衣服。
我覺得自己有點搞砸了,但手上還拿著要試穿的衣服,只好說先等我一下,趕緊抱著衣服衝進試衣間,好不容易才結完帳。
我們走出百貨公司。她笑著看我,說:你說等我一下的時候,很有自信,很帥。我說才沒有,我快吐了。
回到我們同居的住處,她習慣買來的衣服先洗一遍,我倒是無所謂。她的衣服洗好了,我提著衣籃走進陽台,抬頭望著晾衣桿。晾滿衣服時,這裡是我們的日常;而此刻空蕩蕩的衣架逆著陽光搖動,各有不同的細節,隱隱然有股神聖氛圍。
我拿起新來的衣服,仔細地,把日常的畫面一一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