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度冬:在人生的寒冷時刻,停止消耗自己,沉靜修復內在

原文書名:Wintering: The Power of Rest and Retreat in Difficult Times


9786267561775度冬:在人生的寒冷時刻,停止消耗自己,沉靜修復內在
  • 產品代碼:

    9786267561775
  • 系列名稱:

    common
  • 系列編號:

    0CCO0089
  • 定價:

    420元
  • 作者:

    凱瑟琳.梅Katherine May
  • 譯者:

    林薩寶
  • 頁數:

    256頁
  • 開數:

    15*20*1.6cm
  • 裝訂:

    平裝
  • 上市日:

    未定
  • 出版日:

    未定
  • 出版社:

    大家-遠足文化
  • CIP:

    191.9
  • 市場分類:

    勵志修身
  • 產品分類:

    書籍免稅
  • 聯合分類:

    心理勵志類
  •  

    ※缺書中
商品簡介


獻給每個生命中的冬期

?Barnes & Noble年度圖書獎?

人的一生免不了要度冬,
此時我們最需要的,
是像樹那樣安安靜靜長出自己的離層,讓枯葉脫落。

每個人都要學習度冬,像自然界的萬物一樣,在能量變得稀薄的時候,深深縮起來,等陽光再度充沛時,自然而然便能煥發新生。

度冬期是一段寒冷的季節,可能來自疾病、喪親、失業、關係崩解,也可能只是一段漫長而難以言說的失落狀態。那是被世界隔絕的時刻,是生命被迫休耕的階段:我們感覺被拒絕、被邊緣化,被阻斷前行的道路,或被推入局外人的角色。個人只能站在邊界,進入一片黑暗而未知的過渡地帶。

在《度冬》中,英國作家凱瑟琳•梅深入探索這段生命低谷的經驗,並援引文學、神話與自然現象,重新定義隨冬天而來的黑暗、孤獨與枯萎──它並非單純的低潮或終結,而是萬物休養生息的過程,其中蘊藏著自然的智慧。她提出:若快樂是一種能力,那麼悲傷也是。我們被教導要忽略悲傷,但在長大成人後,往往必須重新學會聽懂悲傷的清晰呼喚。這就是度冬。這是一種主動接納悲傷的態度,是允許自己把悲傷視為一種需要去感受。

書中,她在冰島的藍湖、芬蘭桑拿的高熱裡尋回身體的感知;她探訪北方趨近永夜之地,並透過靜默與睡眠,找回一種被現代生活驅逐的自然節律。凱瑟琳以凱爾特傳統中的薩溫節為例──一個世界變暗、邊界變薄的時刻,說明人們如何靠火光、儀式與歌來穿越冬季的恐懼與未知;她回顧中世紀的鬼故事與現代的萬聖節習俗,指出冬天同時是「死亡」與「再生」的交界,是與過去和未來對話的臨界空間。《度冬》不僅與個人療癒有關,也是一場文化與精神的探問,個人對古老集體意識的呼求,讓我們看到,由古至今,人類在面對未知的時刻,向來是以文化及想像來抵抗恐懼。然而,現代社會已失去與黑暗共存的能力,睡眠與夜晚曾是生命修復的空間,如今卻成為焦慮匯聚的所在──度冬教我們重新拾回黑夜的庇護,允許靈魂沉入更深層的夢境與意識。

《度冬》是一部緩慢的生活探索札記。凱瑟琳•梅以一種近乎世俗神祕主義的聲音提醒我們,冬天並非生命的盡頭,而是循環的一部分。而低潮、失落與黑暗,不需要被立即走出,而是需要被理解、聆聽,甚至珍惜。度冬是在黑暗中學習等待,是允許自己以尚未成形的樣子靜靜蟄伏。

作者簡介


凱瑟琳・梅(Katherine May)

暢銷作家與播客主持人,現居英國惠特斯特布爾。

她的回憶錄《度冬》榮登《紐約時報》、《星期日泰晤士報》、《明鏡周刊》暢銷榜單,並被BBC Radio 4選為「每週一書」,入圍Porchlight獎與Barnes & Noble年度圖書獎。其新聞寫作與散文散見於《紐約時報》、《觀察家報》與《Aeon》等知名刊物。

她的另一部回憶錄《萬物之電》(The Electricity of Every Living Thing)則記錄了自己在中年被診斷出自閉症的過程,後被Audible改編為廣播劇。

她與丈夫、兒子,以及兩隻貓和一隻狗共同生活。她喜歡漫步、海泳,並沉迷於醃製一些外觀不甚討喜的食物。

譯者簡介


林薩寶

出版社編輯,曾譯《瘋狂之所在》(合譯)。

書籍目錄


?序曲?
?九月?
假夏天

?十月?
預備
熱水
鬼故事

?十一月?
蛻變
沉眠

?十二月?

仲冬
頓悟

?一月?
黑暗
飢餓

?二月?

冷水

?三月?
生存


?終曲?
?三月下旬?
融雪

文章試閱


預備(節錄)
我正在烤貝果。或者應該說,我正在以令人驚嘆的方式失敗。
我使用的食譜要求麵團必須很硬,而一切本來都還好,直到攪拌機的某個零件「喀」一聲斷了,發出像是被我弄傷的尖叫。我沒打算就此罷手,而是把麵團倒在廚房檯面上,揉了十分鐘,然後放進抹了油的碗裡,放在客廳地板上貓最愛蜷伏的那個溫暖位置,任由麵團發酵──那裡的中央暖氣管離地面比較近。
一小時後,麵團看起來毫無動靜,所以我又多放了一小時,然後失去耐性,硬是把麵團捏成一個個小圓圈。直到我把麵團放入水中煮滾(眼睜睜看著麵團散開,解體成詭異的可頌形狀),再送進預熱好的烤箱時,我才想到要確認那罐酵母的有效日期:二○一三年一月。五年前。我想大概是在我兒子出生前買的,那段時間是我最近一次有閒情逸致想著做些發酵麵點。
不出所料,貝果根本不能吃。沒關係。我烤貝果不是因為餓,而只是為了讓雙手持續動著。當然,貝果本不該這麼「硬」(不論質地或過程的艱難程度),但仍舊填補了我這一天因翹班而裂開的大洞,製作的過程也至少暫時把陰暗的念頭往後推了些。
H平安出院了,甚至高高興興回去工作。我還待在家。長年的緊繃一路轟隆作響,如今我的壓力已達頂點。我覺得身體無法前往公司,就好像有一條彈力帶把我拴在房子,每當我試圖搭車上班,彈力帶就「啪」地把我彈回屋內。這並非一時衝動,而是身體上的徹底抗拒。我已經硬撐很久,但終於有什麼斷了。也許就是名符其實的斷了。H住院時,我開始注意到右腹側有一股悶痛,本來以為是對他闌尾炎的共情疼痛。但後來那股疼痛一直持續,事實上,似乎還在他好轉後加劇了。稍一用力,我就痛得皺眉。上週,我在大學講台上痛得彎下腰,腦子裡除了痛,什麼都無法思考。我搭公車回家,此後幾乎就沒再出門。
我硬著頭皮和家庭醫師進行了一段局促不安的對話,坦承自己刻意忽視疑似大腸癌的主要症狀已大概一年之久,於是醫師轉介我做緊急檢查,並開立病假證明。我不禁覺得是自己任由壓力失控到開始侵蝕身體。我早該快點求助,可是壓力是件羞恥的事,像一紙宣告,宣布我無法應付生活。我暗暗慶幸自己有疼痛可以面對,而不是那種更飄忽的,覺得自己已被壓垮的感受。疼痛感覺比較具體。我可以躲在後面說:看,我不是工作做不完,我是真的生病。
如今我有大把大把的空檔可以想這些事,而且我的腦子也昏沉到難以專注於別的事。生病後,我煮了不少東西。那是份量恰到好處的小活動,剛好是我目前能負擔的程度。我對烹飪並不陌生。我一直都是愛做菜的人。但近幾年來,做菜這件事被擠出我的生活,連帶著採買食材的樂趣也一併消失。生活很忙,在各種急匆匆的事務洪流裡,這些構成我身分認同的重要碎片被擠了出去。我很想念那些,但也只是聳聳肩的那種想念──當你已經在做「所有事情」時,還能怎麼辦?
「所有事情」的問題在於,最後看起來就像「什麼也沒有」──只是一陣瘋狂忙亂後的長長陰霾,所有意義都被削去。這幾年就在養小孩、寫書,還有一份經常蔓延到週末的全職工作之間流逝。時間過得如此之快,快到我都說不上是怎麼過去的。那幾年雖不至於空白,但確實是一片模糊,除了那股掙扎求生的感覺之外,奇異地缺乏意義。我把那罐酵母拿在手裡,翻過來又翻過去,努力建構某種關於自己的敘事,好讓我明白自己是如何從那裡走到這裡。我覺得自己彷彿掉進一口深長無比的電梯井,直到如今才砰一聲重重落了地。這裡很空曠,回音不斷,而我還不確定如何出去。我正在試著找回一些我認得的東西。
在朵貝.楊笙(Tove Jansson)的《姆米谷的冬天》中,小姆米意外地太早從冬眠中醒來。他習慣睡上整個冬天,如今一醒來,驚訝地發現世界被雪覆蓋,自己的花園變得全然陌生。他心想:「世界在我睡著的時候死去了。這世界不是為姆米造的。」他感到極端孤單,便到臥房掀開母親的被子:「醒醒!」他喊道,「全世界都不見了!」姆米媽媽蜷縮在床上,繼續沉睡。這像是一面鏡子,照向我自己的冬天,或說在我眼中是如此:人人都昏睡,而我清醒異常,被劇烈的恐懼追著不放。
在這樣的人生時刻,你得想辦法繼續動。我每天都痛苦地慢慢踱到附近的商店買幾樣食材。我的冰箱,直到不久前還塞得滿滿的,全是我在網路上訂購卻始終沒吃的食物,如今空空如也。我只買我需要的,對於浪費濫用,不久前我還視為不可避免,如今我覺得羞愧。但這就是時間帶來的改變:如今我已能步履維艱地走上一小段路,到街上看看那天早上蔬果店裡堆了什麼。如果沒有麵包了,我可以去買。肉販可以賣給我精準的份量,我知道當天就會用完。我不必再上演「把一包雞肉丟進冷凍庫,一週後解凍,但沒時間吃,最後扔掉」的循環。
這週,我燉了一鍋羊肉、紅蘿蔔與百里香,表面鋪上切片馬鈴薯。我覺得自己把整個秋天煮進了屋子裡。我買了一盒包在洋紅色包裝紙裡,表面覆蓋著淡淡果粉的無花果,連續三個早晨都切碎後撒在粥上吃。我用一顆淺綠色南瓜煮了細緻滑順的濃湯,又用鹽、糖、蒔蘿與甜菜醃了一塊鮭魚排,讓它覆上一層亮紅色外衣。一時興起,我又醃了幾條棱角黃瓜配著吃。我有時間。一切都做得到,也值得。
我也開始享受那套買給柏特的好用色鉛筆,是德國的品牌,叫萊拉(Lyra),名字就跟菲利普・普曼《黑暗元素》三部曲裡那個髒兮兮的小女主角一樣。這套鉛筆色調飽和,蠟質潤澤,跟我們平常隨手買的廉價品完全不同,柏特的畫風都因此變了,我也不由得想要一起畫。我幾乎原諒了那讓人落淚的價格──它們比其他筆都耐用得多。
我之前完全沒意識到,當我四處奔忙時,這些平靜的樂趣已經從我的生活撤退得多遠,而現在,我正邀請它們回來──用雙手進行平靜而富有節奏的勞動,那種輕微的專注讓人得以沉浸於幻想,過程中也會感受到的溫柔。我和柏特一起做薑餅人,發現自己過分小心,彷彿薑餅人是反向用於療癒的巫毒娃娃。我想像每一個薑餅人都是對過去那種生活的小小反抗。以敬畏的態度對待沒什麼意義的事物,像是一種共感巫術:我在照護亡靈,溫柔安葬一整套我已不再需要的價值觀。
白晝漸短,我們在屋裡點上燈,驅散潛伏其間的層層黑暗。我翻出櫥櫃裡的蠟燭,又在比較陰暗的角落掛上小彩燈,然後又開始重述自己的故事,哪怕只是對自己說。這正是人類會做的事:我們編織又重述自己的故事,拋棄那些不再合身的版本,試穿新的。現在,我正告訴自己這個故事:由於害怕生子之後工作會岌岌可危,我誤入了一種錯誤的工作模式。懷孕我應付不來,生下孩子後我也應付不來,於是我重新投入工作,試圖游回乾燥的陸地。這沒解決所有問題,但在我的生命裡重新給了我某塊領域,讓我感覺自己是有能力的。
我整天工作,清晨五點就起來備課,每天晚上九點倒床大睡前又打開筆電。到了週末,只要能說服先生與孩子自行找點事做,我就趁機改作業、撰寫課程指南。大家都讚嘆我完成的工作量。我樂於接納,內心深處卻覺得自己只是勉強跟上大家的步伐,而其他人似乎都應對得更好。畢竟,我有同事半夜還在回覆電子郵件,而那時我早已入睡。說實話,我感到羞愧。我一直以為自己那麼明智,絕不會工作成癮。但如今我就是這樣,工作那麼拚命、那麼久,把自己的身體搞壞。更糟的是,我幾乎已經忘了如何休息。
我累了,這是一定的。但事情不止於此。我像是被掏空了。我變得煩躁易怒,總覺得自己像被獵捕的獵物,認為每件事都很緊急,自己做的永遠不夠。而我的家,我心愛的家,也陷入一種熵變:每件東西都在緩慢塌陷、崩解、磨損,碎屑堆積在每個表面與角落,而我面對這些,束手無策。
自從病假證明開下來,我被迫靠在沙發上盯著這片殘局,一盯就是好幾個小時,不明白究竟怎麼會糟到這種地步。屋裡找不到一處地方安穩歇息──任何角落都會在我稍歇片刻時提醒我有東西需要修補、清理。窗戶蒙著百場暴雨後留下的塵灰。地板的亮光清漆逐漸磨穿。牆上釘著釘子,上面卻沒有畫作,或殘留著該填補或重漆的洞。連電視都掛得歪歪斜斜。我站上椅子清空衣櫃頂層,才發現過去幾年我至少有三次動念要更換臥房窗簾,而每一綑買回來的布料最後都整整齊齊摺好、收起,然後被徹底遺忘。
如今我注意到這一切,偏偏是在我的身體無法補救這些狀況的時候,這感覺就像是復仇的希臘諸神設計的精巧刑罰。但這就是它:我的冬期。它是一紙公開邀請,邀我過渡到更能夠持續的生活,從我親手製造的混亂中奪回主控權。這是我必須走進孤獨與沉思的時刻,我必須離開舊日的同盟,任憑一些友誼的細線鬆落,哪怕只是暫時。這條路我一生中不知走過多少次。我以艱難的方式學會了度冬這套本事。
就算我沒預見自己的冬期,至少我在早期便及時察覺。我只是有點迷失,如此而己;只是像我家窗戶那樣,有點蒙塵。我下定決心要有意識地走進這個階段,讓它成為一種練習,讓我更了解自己。我不想再犯同樣的錯。我甚至在想,若充分準備,其中是否可能潛藏著某種樂趣。我能感覺低潮正在逼近,也知道烘焙與煮湯終究不能永遠接住我。情況會比現在更糟:更黑暗、更貧瘠、更孤單。我想先在身下鋪好一層稻草,等那一擊來臨時能稍微緩衝。我想把一切都準備好。

一整袋意料之外的榲桲送來我家,是朋友寄來的,她說今年她家的果樹前所未有地豐收。我不確定這一切是何時啟動的,是經歷了特別肥沃的春天呢,還是在溼與乾之間平衡得恰到好處的夏季呢──我自家的青梅樹也大豐收,是從九年前種下以來的頭一回。海邊步道旁的灌木叢上結滿沉甸甸的黑莓,綠籬上點綴著亮紅的玫瑰果,像一盞盞中國燈籠。夏天在臨終的痛苦中遍撒贈禮。
我母親有醃漬食物的習慣,而我也繼承了一點那樣的天性。我們每年都會去姨母的花園搜刮野李、布蘭姆利酸蘋果、李子與桑椹,我們幾個女人邊摘邊聊,手指染滿果汁的顏色。戰利品最後會倒進外婆那只廣口醃漬鍋裡(我至今仍留著),煮成果醬與蘋果酸辣醬。外公醃漬自種的紅蔥頭,母親做了一罐罐亮黃色的醃菜醬與深桃紅色的醃紫甘藍。這一切都會留到聖誕節,在節禮日午餐時倒入缽中上桌。
我們家的醃漬物有個不成文規矩:主要食材不能是花錢買來的,而應該來自過剩的收成,不然就是沒人要、無法用的食材,也可以是野外若不採就只會腐爛的東西。不過幾代以前,這些作法仍是冬季新鮮食材匱乏時的重要補給,雖然如今或許更像一種矯揉造作,但也已是我個人文化中的一部分,我不願割捨。我偶爾還是會做幾罐酸辣醬,雖然我很少有時間切切剁剁、攪拌翻煮、消毒瓶罐;我也不愛那股醋與生洋蔥的沖鼻氣味在屋裡縈繞幾天不散。
不,我的「醃製」欲望往往不切實際。首先,我更愛單純出於好奇去醃漬一些東西,看看會發生什麼。今年我在超巿看到十便士出清的日本白蘿蔔,忍不住帶了一條回家醃漬;還有幾條在露台花盆裡幾乎沒澆水卻頑強存活的拇指西瓜,以及某次散步途中迫不及待熱切採下的幾把海蘆筍。這些東西於我毫無用途,我很可能只是看著它們在玻璃罐裡慢慢轉灰,最後丟進垃圾桶。我似乎主要想醃些乍看不太開胃的東西。最近,我甚至貪婪地地盯著某則醃漬白蠟樹翅果(那正是垂掛在我花園上方那棵樹的木質種子)的食譜。更糟的是,我最愛的醃漬介質是酒精。我有個習慣:花一筆不小的錢去買工業用量的琴酒,把風吹落的野李、接骨木莓或山楂李都浸泡進去。果子也許是免費的,但成品的浮誇卻幾乎掩蓋不住,尤其我並不嗜甜。現在樓梯下的酒架上已存著一整排山楂李琴酒,年份可一路回溯好幾年。我發誓要記得把這些琴酒硬塞給來訪的客人。我本來考慮把榲桲做成水果酒,但思量之後,還是決定做成榲桲凍──那種與豬肉或曼徹格乳酪極端搭配的西班牙果膠,質地濃稠。我削下榲桲凹凸不平的黃皮,把泛著淺淺粉色的果肉切成丁,熬成深酒紅色。這些果醬糊在鍋裡暴躁地噴濺,作勢要燙傷我的手臂。凝固後,我將果膠切片,包了一份給朋友漢妮•馬利寧─史考特(Hanne Mällinen-Scott),希望贏得她的欽佩。漢妮是芬蘭人,也天生熱愛醃漬。她和冬天十分親密──冬天早已流在她的血液裡。她幾乎一有機會,就會把她們的北歐式硬派風格拿來對照我們可憐的英式脆弱。
我告訴她,我想為即將到來的度冬期做準備。「我母親有個字眼,正好可以形容你在做的事。」她說,「Tal vitelat。」這個無法準確認譯英語的詞彙,大致意思是「收好東西度冬」。「我們以前收起所有夏裝拿出冬衣時,都會這麼說。那一刻總是很美好,再次看到那些衣服,就像一年有兩次新衣。」
「你們真的那樣做?我的意思是,不是只在平常衣服外面再套件毛衣?」我問。
「不,在芬蘭你可不能那樣。冬天來得很突然,不能輕忽。你的衣櫃要全部換新,不能隨便湊合。你看這邊的人好像當冬天不存在──例如整個十二月都穿短褲的男人,好像是要嚇唬誰一樣。」漢妮說。
「或是光著腿、不穿外套去夜店的女孩。」我說。
「對,這些人只證明了英國不太冷。我倒想要看看他們去芬蘭也試試那樣穿。」漢妮說。
漢妮來自利明卡(Liminka),那裡平均氣溫是攝氏二度。七月可能飆到三十度,但一年裡將近一半時間都在零度以下,到了一月會降到負十度。你得為那樣的冬天做好準備。
「那你們什麼時候開始準備?」
「八月。」她不假思索地說。
「八月?」
「其實更像七月。必須在變冷之前搞定一切。在那之後,說不定哪裡也去不了。」
「那麼早,究竟能做什麼?」
「這個嘛,要先確保房子所有需要修的地方都已經修好,否則下雪只會讓問題更糟。屋頂不能漏水,諸如此類。」
「管線要包保溫套。」我說。
「我們的管線都埋在地下。保溫在芬蘭沒用。」
「喔,好吧。」我逐漸意識到,別說二月,我大概九月就撐不住了。
「你還要劈柴,把柴堆好。給車子換雪胎。要先烤好一堆東西,把冷凍庫塞滿,因為有人來訪時,你得端出咖啡跟蛋糕招待。這很重要,你要隨時準備好款待客人。還有,當然要出門採集。」
講到這裡,漢妮的眼睛亮了起來。就像許多北方民族,芬蘭人是醃漬與保存的行家,冬季飲食以能夠長久存放的食物為主。漢妮記得,那些夏日全家遠行去摘野莓、採菇的行程是一年之中最美的時光──大家帶著三明治,花上一整天,找到多少就採多少。那是連繫情感的時刻,整個家族一起動手。她甚至記得曾曾祖母也會一起來。
「我最愛乳菇,得用鹽水滾三次把毒去掉。」
「一開始到底怎麼會有人想到那東西能吃?」
「乳菇超美味,我想我們的祖先可能就是不斷嘗試,直到吃了不會死。」
「冬季天色會很暗嗎?」我問。
「會。我的意思是,我們又不是住在北極圈,所以每天還是見得到太陽。但日照不多,戶外冷得刺骨,你被迫只能適應。首先你會睡更多,沒辦法,你忍不住。生理時鐘會變,一整年總會平衡回來。夏天在半夜洗車這種事確實是真的。但到了冬天,你就得想辦法保持溫暖,把室內環境弄得舒適。不然的話……」她頓了一下。「人往往沒有做好準備去改變習慣。」
「你們不是全世界自殺率最高的國家嗎?」我問完立刻後悔。這個統計對她來說很敏感。
「不是,但我們很接近。」她說,「十二和一月會達到頂峰。我父親也正是在那時結束自己的生命。」
這精心準備的一切都讓人忘了,未雨綢繆固然有用,卻只能帶我們走到這麼遠。到了冬天,你距離黑暗永遠只差幾步之遙。

請假幾週後,我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生病了。窩在家裡,我建立了一套日常讓情緒保持平穩:清晨五點起床讀書,七點泡熱水澡,八點半悠閒地散步到學校門口。

得獎紀錄


得獎與推薦記錄
☆BBC Radio 4「每週一書」
☆Barnes & Noble年度圖書獎
☆《紐約時報》暢銷書榜
☆英國亞馬遜•編輯精選「最佳傳記與回憶錄」